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撥雲(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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撥雲(3)

空氣中漂浮的煙塵逐漸散去。

關於付澗的去向不明, 凡岐她們曾經預想過最壞的結果,所以在她安然無恙的再次出現在大家面前時,凡岐恍惚驚訝了一下, 不忘凝出實體鋼刃深深鑿進那根被密鱗覆蓋的巨大蟒尾。

付澗一上來就下的死手, 她也僅僅是條件反射地回敬過去, 常年耳濡目染形成的不留情面的決絕習慣不會因為對方的身份有所松動。

付澗要殺她, 那她也會回饋以相應的手段,但是不能否認的是,凡岐潛意識裏覺得付澗現在這樣也遠比沒有音訊要好,即便是現在這樣以“對敵”的身份。

列車站發生爆炸的那次,付澗化為汙染物形態替凡岐抵擋了一部分灼熱氣浪襲來時造成的傷害。

她微微喘了喘氣,從滲血的和她腰差不多粗蟒尾後面鉆出, 不知道為什麽,汙染物形態下巨蟒的血液氣息異常濃郁,像是被潑了滿身的膿血,腥臭無比。

凡岐仰頭, 和那雙凝著濃重怒氣不甘的獸瞳對視, 隱約可見粗糲鱗皮下活躍地淌動穿梭的線狀物, 密密麻麻,仿佛是蠕動的線蟲。

那應該就是竇尋用來控制付澗的精神網,凡岐不清楚他是怎麽做到的,之前在教義所圍堵她們的那些教徒也是這樣,雖然被精神網控制,但仍然可以維持人形, 不被精神網吞噬身軀和血肉。

當然, 最特殊的例子還是先財團領袖周政,和竇尋做了交易後, 他不但沒有被植入體內的精神網反噬,還無限的延長了壽命,維持著他還健康正值壯年的假象,哪怕他皮肉下早已腐朽潰爛。

付澗身上的異態以及面對她們時毫無理智思考的攻擊,都傳達給她一個糟糕的信號,那就是付澗也正在“潰爛”。

地面震顫得厲害,蕩起的塵土灰煙幾乎遮蓋住人的全部視線,幾根青色藤蔓迅速擰成一股把凡岐和鄧專員帶離地面。

下一秒,她們剛剛站立的地方瞬間塌陷下去,裂開的地面深陷蜿蜒,沙土石礫滑落進去,發不出丁點回響。

廖莘操控著藤蔓,回頭看頃刻間化為灰色廢墟的教義所,神態凝重地擰起眉。

任何一名異能者都是人類基地在面對威脅時有力的籌碼,從廖莘個人的角度出發,她不願意失去這張好牌。

然而這次再見,付澗不再是從前有幾率歸屬到她們這邊的風暴眼幹員,而是理智盡失被精神網控制的一副軀殼。

冷血一點來分析,與其讓付澗變成現在這樣的對立者,廖莘寧願在她身上發生的是最壞的那種結果……

轟隆的連綿幾聲悶響,平坦的地面流沙一般倒洩下去,房屋塌陷的過程類似於多米諾骨牌,被灰蒙蒙的天際映襯著,成片累積著崩塌。

好像那不是堅硬牢固的鋼鐵水泥砌鑄的建築物,而是什麽脆弱到不堪一擊的玩具搭成的房子。

發現在凡岐這裏討不到任何好處,付澗沒有戀戰,這放在之前是不可能的,因為她是寧願戰死也不願意逃脫退縮的那類人,她用鎖定獵物的眼神最後緊盯了凡岐幾秒,金色獸瞳倒豎成尖針,冰冷的瞳孔倒映出顛倒塌陷的廢墟。

緊接著,盤旋狀的巨蟒尾尖輕顫,卷起碎石煙塵的同時,速度快如閃電地重新潛進地底裂隙。

粗重的藤蔓纏住凡岐的腰,熟練躲避開不斷墜落砸向她們的碎石瓦礫,裂開的地面宛若嘴角咧開的猙獰血口,深不見底。付澗雖然走遠了,制造出的裂縫破壞依然在繼續。

尖銳刺耳的警報聲此起彼伏從遠方響起,鄧專員被吊在半空,腕上戴的光環熒屏忽然亮起,她費力地扭過臉,苦著臉接通聯絡號碼。

天知道為什麽這種時候她也要工作。

大地的震顫逐漸平息,付澗一離開,那些兇神惡煞的“人”好像被抽走了主心骨,身軀軟趴趴縮水成一張幹癟的人皮。

廖莘收回藤蔓把她們放到地面,用靴子踢了踢其中一張人皮,重量很輕,甚至說幹皺到發脆,像是昆蟲蛻變遺留下來的皮繭,她皺眉後退了半步。

“對、對,我們就在現場……”光環那邊的人不知道說了什麽,鄧專員落到實地,腿有些發軟,唇角緊抿著,連續應答幾聲。

通訊才掛斷,她從胸前的口袋摸出來一個造型小巧的操控器,透明的隔絕墻在四面八方撐起,像是把她們投進一個密閉的容器裏。

凡岐註意到開始有在附近住的居民往這邊來,有了隔絕墻的存在,他們通通被攔在了外面,從墻內也洩露不出任何動靜到他們耳中。

“老首領說搜救隊馬上就到,讓我們攔一會。”

在聯邦這座完全信息化的城市,任何風吹草動都會迅速引起民眾的騷動,更何況是樓房大範圍倒塌這種很可能會造成惡劣影響的社會事件。

鄧專員面沈如水,“說真的,聯邦最近這種事故發生得關於頻繁了。”她神態覆雜地睨了一眼凡岐,“我記得上次中心塔塌陷你們也在。”

廖莘:“確實挺巧的。”

“我可不信什麽巧合。”鄧專員意有所指地說:“今天那條蛇,你們是不是認識,它也是異能者?”

如果付澗聽見她這句話,自己又一次被認錯成蛇,鐵定要沖上去和人幹架。

“只是見過。”廖莘說,見鄧專員明顯是懷疑地挑起眉,她也笑而不語,這次她是真的沒有扯謊。

……

隔絕墻外聚集的人越來越多,光是瞧著都知道他們的猜測和疑惑足以將人淹沒,好在這種情況並沒有維持太久,負責搜救的人員被軍用飛行器一艘艘運輸到這裏,戴防爆盔訓練有素的隊伍熟練地將好奇而恐慌的人群撥散。

隔絕墻不對他們設限,剩下的是一批佩戴隊徽的支援者,多是青年人,他們的工作就是負責驅散、安撫群眾,讓起重器和大型運作器械得以進入隔絕墻。

醫療員戴上手套,把地上那幾張萎縮幹癟的皮裝進收殮袋,這怪誕恐怖的場景實在是匪夷所思,問:“他們是怎麽死的,你們知道不知道?”

鄧專員回答她:“初步猜測還是上次的線菌潮。”

為了不引起廣大群眾的恐慌,聯邦政府和前財團難得地達成共識,都一致地聲稱先前降臨整座聯邦襲擊人類的精神網為“線菌潮”,是潮濕地帶遭到汙染而改變原有線粒體形態的一種汙染類線菌體。

“不是說已經控制住了嗎?”醫護員當即脫下接觸過人皮的手套,扔進銷毀袋,如果不是財團信誓旦旦說他們完全控制住了線菌潮,她都覺得現在所經歷的一切只是夢境。

在醫護員接連不斷地拋出問題後,鄧專員都依次按照老首領的囑托一條條解釋,無非是聯邦政府有應對的方法,讓她放心。

畢竟對方是醫護員,在專業領域這方面鄧專員對“線菌”的那一丁點了解完全比不上她,只好趁那個醫護員轉頭跟助手交代轉移傷者的註意事項的時候,匆忙找了個理由走開。

被這次事故波及到的人很少,有幾個負責日常在教義所附近的值守的人員受了一些皮外傷,現在全部被轉移走。

本該歸屬聯邦政府管轄的教義所在所有人的眼皮子底下被架空大換血,還很大幾率是財團搞的鬼。

想到這裏,鄧專員幾乎可以想象到之後幾天都會在開會和熬夜做檢討批評報告中度過。

要命。

果然,坐懸浮車返回聯邦中心的途中,光環跳躍出熒幕的提示音就沒停過,她一邊回覆,餘光瞥見後視鏡裏看著窗外看似無所事事的兩人,頓時覺得不平衡起來。

同樣是聯邦t的打工人,怎麽這倆人就這麽清閑,反倒是自己,跟陀螺似的,無時無刻不在被鞭子抽著轉。

“你們人類基地是不是特別清閑。”鄧專員掛斷一個新的通訊,勾長脖子往車後座看,“現在還缺不缺人?”

“不缺。”廖莘說。

“那換個話題,你們那邊的待遇怎麽樣,有沒有保險和退休金?”

話說到這個份上,再怎麽遲鈍的人都聽得出來其中潛在的意思了,廖莘頓了頓,說:“還可以,跟你們的待遇一樣。”

鄧專員:“真的假的?烏托財團那可是一塊香餑餑,資產龐大成這種程度,也難怪誰都想分一杯羹。”

廖莘不想和她說太多,但又不能直接忽視,附和地接了幾句,她和鄧專員都是在覆雜波詭的集體中待過,兩人的心眼子加一起比篩子還密,一直到下車,楞是沒有從對方身上套出來一點有用的信息。

鄧專員下了懸浮車目的性明確地直奔聯邦中心而去,又將她們送回聯邦軍宿舍。廖莘要忙的事情還有許多,財團制遺留下來的弊端遠遠不止表面看起來的這些,依托它滋生蔓延出的特殊貴族階層遍布橫插在聯邦的各個地方。

甚至於聯邦政府的不少高階官員也出自貴族,他們多是倚靠一脈相承的家族,互相聯結組成財團這只獰獸的獠牙和利爪,共同運行著財團機器。

以廖莘現在的力量,就算是把聯邦軍和巡邏隊都用上,也只能清洗一部分,那些盤根節錯的根紮得太深,一時半會還無法連根拔除。

只能徐徐圖之。

去訓練場觀摩完幾場完整的訓練,凡岐站在射擊室外面,隔著透明的防彈墻,一邊記錄他們中格外突出的幾個人的成績,巡邏隊的構成人員太泛太雜,她打算挑一些體能和素質拔尖的,再重新組成一支核心隊伍。

“叩叩……”一只手隔著防彈墻敲了敲,凡岐停筆,穿了以上深色作戰服的談堯拉開隔音門走了出來,把汗濕的額發捋到後面,渾身都賁發著熱氣,冷白面皮透出點紅,明顯是剛剛結束一場酣暢淋漓的訓練。

她和凡岐平日裏交集不多,尤其是在薛潮的葬禮結束後,這個和薛潮相伴長大的人不知道和廖莘達成了什麽協議,願意留在人類基地,擔任聯邦軍的訓練員。

“付澗沒事?”談堯問。

凡岐收起筆卡到記錄的本子上,沒事確實是沒事,不過那是暫時的,被精神網入侵的前車之鑒她們都見過不少了,能不能活著,這依舊存疑。

如實告訴了談堯,對方似乎也沒料到會出現這種情況,不知道想到了什麽,眸光微沈,面容仿佛蒙上了一層灰撲撲的紗,變得黯然無光。

“滴滴滴……”光環突然響起,是老首領的通訊,接通後,她停頓半秒,緩聲道:“搜救隊在教義所的地下室發現了許多屍體,身份都確認過了,可能和竇尋有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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